中国工人与劳动议题媒体监测报告(舆论热搜篇)2023年4月-6月

《中国工人与劳动议题媒体监测报告》通过对社交媒体上中对于工人和劳动议题的记录和报道,来透视互联网上劳动者的处境和现实状况。每季度报告发布,分为舆论热搜篇和网络媒体篇。本报告为舆论热搜篇,旨在通过对中国四个主要社交媒体平台——微博、百度、今日头条、抖音——2023年4月至6月的热搜数据进行系统分析,深入研究和解析舆论对于中国工人议题的关注度和态度变化。

中国工人与劳动议题媒体监测报告(舆论热搜篇)2023年4月-6月

中国工人与劳动议题媒体监测报告(舆论热搜篇)2023年4月-6月

Media Monitor Report on Chinese Workers and Labor Issues - Social Media Trending Chapter 2023/4 - 2023/6

作者:中国劳动趋势

报告摘要

《中国工人与劳动议题媒体监测报告》通过对社交媒体上中对于工人和劳动议题的记录和报道,透视互联网上劳动者的处境和现实状况。每季度报告发布,分为舆论热搜篇和网络媒体篇。本报告为舆论热搜篇,旨在通过对中国四个主要社交媒体平台——微博、百度、今日头条、抖音——2023年4月至6月的热搜数据进行系统分析,深入研究和解析舆论对于中国工人议题的关注度和态度变化。

劳动议题热度方面,报告揭示,2023年3月之后,劳动议题在舆论热搜中的关注度逐渐上升,热度高峰集中在3、4月,在5月后关注度相对下降。在上述四个平台中,抖音的劳动议题热度最低。

劳动权益事件关键词方面,白领职场相关的劳动事件,如加班、招聘、面试、职场欺凌等是主要受关注的热点。其中,电科加班事件和杂技演员坠亡是本季度热度最高的两起事件。在热词分析中,劳动收入相关的关键词是本季度舆论最主要关注的方向,工资、加班、离职是本季度三大热词。

热搜中涉及的职业领域,白领(如办公室工作人员或工程师)的热搜热度远超蓝领(如各行业基层体力劳动者)及其他职业,其热度的主要增长来自于对“加班”和“离职”等问题的关注。蓝领的热度相比2023年第一季度只有小幅增长。这也揭示出舆论热搜主要由白领、学生等群体推动,而蓝领更多的是作为被关注和讨论的对象。

针对热搜中涉及的行业领域,我们按照《2017年国民经济行业分类》划分了制造业、服务业、交通物流业、建筑业、农业、采矿业等行业类别。服务业为热度最高的行业,之后依序为交通物流业、制造业。值得关注的是,制造业在本季度的热度增长相比第一季度最为显著。

具体的热门议题上,我们主要关注了劳动条件(工资报酬、工作时间)、就业问题(离职、辞退、失业、招聘、裁员等)、职场压迫行为、工人职安健(工伤、工亡、职业病等)、社会保障(社保、养老金等)、灵活就业与平台劳动、工人行动(工人发起或参与的罢工、起诉、抗议等行动)、女性劳动者八个方向。我们在报告最后分别就这些不同议题的热搜与其行业分布进行了个别分析与讨论。

关键词:加班、热搜、劳动事件、社交媒体


一、研究方法与数据介绍

本报告搜集了中国四个主要的社交媒体平台的热搜数据,结合自动化方法和人工确认后筛选出其中与工人、劳动相关的热搜条目进行分析。

1.平台选取与数据搜集

本报告选取的热搜榜单来自四个中国最主要的社交媒体或网络舆论平台:微博、百度、今日头条、抖音。这四个平台都有上亿使用者,具有相当代表性。其中,微博使用者主要是17-33岁的白领、学生,女性多于男性。百度搜索的使用者也多为中产白领,高学历者居多,各年龄层都有。今日头条的使用者类似,也以中产白领和城市青年为主。抖音的使用者则在近年变化较快,从早期的城市白领逐渐扩及到小城市、乡村的工人、农民等;2022年4月时,抖音的月活跃用户数就达到6.8亿,且还在增长,几乎涵盖社会中各部分人群。我们针对这四个平台的热搜榜单数据进行定时自动抓取。为避免遗漏并及时收集可能受到网络审查影响的热搜条目,抓取频率设定为2-3分钟一次。

2.数据筛选

网络平台的热搜榜单中,大部分条目为娱乐新闻或党政宣传内容,其它条目还包括新闻事件(例如某地高温限电)、周期性话题(例如春节)、心情表达(例如不想上班)等。本报告关注侧重于涉及中国工人处境和劳动议题的热搜最难,并有意排除其中的娱乐性和党政宣传等条目,例如求职综艺节目的热搜条目。以下是本报告中工人和劳动议题的范围:

工人:包括蓝领劳动者、白领劳动者及实习求职的学生,不论所处行业。海外中国工人相关内容亦被算入。

劳动议题:凡是涉及不同行业基层劳动者的生存与工作处境的内容均被算入。具体来说,被收录的内容面向有劳动条件(例如工资、休息、加班)、就业失业(例如求职、招聘、裁员)、劳动健康(例如工伤、职业病、体检)、社会保障(社保、养老金)、性别与工人问题等。但是,发生在工作场所但与劳动者处境无关的热搜条目将被忽略,例如员工殴打顾客等。

此外,我们也收录涉及境外的工人或劳动议题的热搜条目(与中国公司或工人无关),作为比较分析之用。本报告除特别说明以外,分析呈现结果均排除了境外热搜条目。

3.分析维度

本报告依据热搜条目的文本内容针对该热搜所属职业、行业、劳动议题类别等维度进行分类。分类包含两步骤,我们首先使用自然语言处理技术构建的深度学习模型进行自动分类,然后人工针对分类结果进行检查,纠正其中存在问题的部分。各部分具体的分类标准和名词解释将在对应章节进行说明。

需注意的是,因为热搜条目内容较短,平均长度仅10个字,不论自动分类或人工判读,都可能对于部分条目的判断存在较大模糊性。在可能的情况下,我们会手动浏览社交媒体网站上该热搜的相关讨论内容综合判断,但受时间成本限制,只有极少数热搜条目经过这样的检查。此问题不影响整体分布趋势分析。

另外,我们也透过度量各热搜条目的上榜时长和排位计算出各条目的相对热度(下文简称“热度”),即舆论关注强度。通常一个热搜在榜单上排名越靠前、停留时间越久,意味着热度越高。因为各平台的热搜数量不一致,例如微博热搜为50个,百度热搜只有30个。同时,各平台对于热搜的管理、更新频率都不一致。直接横向比较各平台的热搜热度容易产生偏误,我们采取的做法是将各平台热搜热度分别归一化(Normalization,使用Z-score),再进行整合比较(为便于累加,我们使用的分数值为 5 + Z-score)。这样,得到的归一化结果意味着该条热搜在该平台该时期内的相对热度,较能体现该平台用户对于该条目的关注强度。

需要特别强调指出的是,因为热搜的热度(即上榜时长和排位)除了受平台用户关注度的影响,也与政府对网络舆论的主动引导、审查和干预有关,因此热度的计算未必能够呈现议题/事件的真实状态,但是却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了解劳动事件热度相对状态,仍然是值得考察的社会现状切面。

4.数据量

本报告数据涵盖2023年4月-6月,四个平台共收集到26806条热搜。经过筛选后,符合劳动议题内容的热搜条目为408条,各平台数量分别为微博202条、百度66条、今日头条105条、抖音35条。

此外,为进行较长时间的比较,本报告在一些分析中还使用到2022年11月到2023年6月为止的完整数据,这段时间内共搜集筛选到符合劳动议题内容的热搜条目为3217条。

二、舆论热搜中的劳动议题整体关注度

下方图表呈现了2022年11月-2023年6月期间各平台劳动议题热搜总热度变化趋势。此处的“热度”为研究方法部分所提及的相对热度,表示该平台用户对劳动议题热搜的关注强度,可以被视为不同时期劳动议题在网络舆论中的关注度变化趋势。

数据显示:

  • 2023年3月后劳动议题在舆论热搜中的关注度逐渐上升,相较之前的月份有明显增长,而5月后劳动议题的关注度则相对下降。
  • 本季度热度高峰集中在3、4月份。这段时期出现三个明显的热搜高峰,各高峰内对应事件分别为:3月初的两会、4月初清明节期间的电科加班事件、4月中旬的安徽杂技演员坠亡事件。这些事件都分别有多条对应热搜,并占据平台榜单高位。
  • 各平台中,抖音热搜榜的劳动议题热度最低。2023年4月及之前,百度、微博和今日头条的热度贡献量接近。其中,微博在2023年5月及之后贡献量较高于其它平台。抖音对热度贡献量全时期一直最低,这意味着涉及工人与劳动议题的内容在抖音上较不可见。然而,抖音也是许多基层工人所使用的主要社交平台。此矛盾现象的背后原因可能与抖音短视频的内容载体差异、抖音的审核机制等因素有关,有待更多继续关注和研究分析。

三、热门劳动权益事件与关键词

本报告盘点了本季度热搜中十五大热门劳动事件的热度情况和排名。

数据显示:

  • 白领职场事件为主要受关注的热点劳动事件,包括加班、招聘、面试、职场欺凌等具体议题,大部分为造成劳动者利益损害的恶性事件。
  • 加班相关的劳动议题在本季度受到最高强度的关注。其中,四月初的中国电科加班怒怼领导事件排名第1,蔚来员工因加班进急诊事件也排在第14名。张雪峰公司实行”上四休三”制度一件受到广泛关注,也与加班议题的讨论有关。
  • 杂技演员坠亡事件的热度高居第二,但这与杂技这一行业在社会中的边缘状态不符,很可能是为了掩盖同期的北京医院大火事件而进行的审查干预。
  • 青年失业问题受到关注,相关热搜均出现于每月15日左右,为政府发布定期最新调查失业率数据的时间节点。
  • 特别的,有两条与体制内编制工作相关的事件入榜,分别为“教师请病假25年退休前编制消失”和“男职工3年不上班月薪从3千涨到7千”。两条都涉及教育行业。查看相关热搜的讨论、留言,发现网络舆论主要在于批评吃空饷问题、对于编制的嫉恨和嘲讽。

本报告盘点了本季度劳动事件热搜中十五大热词的热度情况和排名。词汇的分析可以进行不同时期的比较,有助于了解近期的热门话题与舆论动向。下表中,我们按照当季的热度进行排序,但将本季热度增长值最高的词汇进行了加粗标注。

数据显示:

  • 工资、加班、离职是本季度三大热词。总体而言,工资、月薪等涉及劳动收入的相关话题词汇仍是舆论最主要关注的方向;但相比上一季,这类词汇热度增长有限。
  • 本季“加班”为新晋热点讨论话题,共有107条热搜提及加班,相对热度增长高达435点,排名第一。“加班”讨论的流行虽源于电科加班事件带起的讨论风潮,但也延伸到到其它行业,提升了社会中加班问题的整体能见度。具体热搜包括 “前员工举报猿辅导加班:上厕所要报备”、“深圳是全国加班最狠的城市”、“五四不放假要发加班费吗”等。
  • “离职”的热度增长仅次于“加班”,排名第二。这部分热搜条目并非聚焦于一个典型事件,较多是离职相关的讨论和小型新闻事件。本季离职热度增加可能与4月本身是离职高峰期有关,因为此时通常是白领员工已经领完年终奖、公司也开始为当年度目标招聘新人的时期。热搜条目包括“提离职前一周被领导裁掉”、“还没入职就让我先把离职签了”、“比亚迪被曝离职潮 为何留不住人”等。
  • 此外,增长较快的热词“杂技”与“网约车”,对应热搜事件中的“杂技演员意外坠落”和“网约车饱和”两大事件。

四、职业和行业的热度变化分析

本部分比较了上一季度(2023年1月-3月)与本季度(2023年4月-6月)各职业与行业的相关热搜的热度分布。因为第一季度包含了春节休假,也是各行业休息、淡季的时段,所以本季度总体劳动议题的热搜关注度高于上一季度。

1.职业热搜热度分析

职业部分,根据劳动者身份、工作性质和雇佣类型等因素综合划分了五个大类,分别为白领(办公室工作者或工程师等)、蓝领(各行业基层体力劳动者)、公务员或事业单位工作者(在医院、学校或政府部门的工作者)、青年/学生(实习生、在求职的毕业生等)、摊贩/店主/小业主。在数据处理方面,职业划分的认定,一方面依照热搜内容中是否明确提及公司、职业身份等内容,另一方面,我们也依赖特定职业的语境词进行分类。例如,“年终奖”、“办公室”是白领的语境词,“应届生”、“offer”是青年/学生的语境词;相对而言,蓝领的语境词较少,关于蓝领的热搜大多是新闻事件,明确提及职业身份或公司工厂。这也显示出,舆论热搜主要是白领、学生为主的使用者视角,蓝领主要作为被观看、讨论者存在;也呈现出舆论热搜中对不同职业的关注度差距。

数据显示:

  • 总体来看,白领热度远大于蓝领,青年/学生与公务员或事业单位工作者次之。
  • 在变化率部分,本季度总体热搜度相比上季度增长21.10%。其中,蓝领话题的热度在本季只有小幅增长(13.6%),主要增长来自于白领和青年/学生,增长率分别为73.61%和27.61%。

进一步对近两个季度的白领热搜的文本分析显示,“加班”和“离职辞退”相关词汇关注度增加是本季度最主要白领热度增长点。单“加班”一词涉及的热搜中,热度提升达到415.58,超过本季白领总体的热度增加值。其中,主要涉及加班的事件是中电科强迫加班事件,该事件在网络热传,引起加班话题的讨论。相对而言,求职、招聘及年终奖等词语则在本季提及次数和热度均有下降。

下表为蓝领热搜字词分析,我们列出了本季热度增长最大的十大词语。从中可以看到,“司机”、“外卖”和“工厂”相关的词汇在关注度上有明显增长。其中,“司机”一词的热度提升最为显著,达到了46.42,同时提及次数变化也增加了12次,成为本季度蓝领热度增长的主要焦点。与司机职业相关的“网约车”和“货车司机”也均进入了本季的热搜榜单,显示出司机群体在此时段内所面临的议题或问题受到了广泛关注。其次则是外卖骑手行业相关的热词,“外卖”和“外卖小哥”以及“外卖员”均位列榜单。

青年/学生部分,本季也有不小的热度增加。因为本身热搜条目数量少,所以我们仅列出热度增长最大的五个词语。失业,尤其是青年失业是本季舆论热搜中涉及青年/学生的热点。2023年4月青年失业率达到20.4%,创历史纪录,此后亦持续上升。临近毕业季,失业问题成为青年/学生面临的主要劳动议题。

2.行业热搜热度分析

行业方面,根据国民经济行业分标准,报告划分了制造业、服务业、交通物流业、建筑业、农业、采矿业六个相对常见的行业大类。此处的服务业涵盖范围较广,包括批发零售、住宿餐饮、教育医疗、金融、居民服务等,但不包括交通运输相关行业。

数据显示:

  • 总体来看,大部分舆论热搜无法区分出具体行业。能够区分的热搜中,服务业为热度最高的行业,之后依序为交通物流业、制造业。建筑业、农业、采矿业受到的关注最低。
  • 本季主要行业关注度均有大幅增加。其中,制造业热度增加最多(170.62%),其次为交通物流业(73.48%)、服务业(50.29%)和建筑业(48.76%)。

五、劳动议题分析

以下,我们将分行业讨论本季热搜涉及的劳动议题和其中相关的行业分布。我们选择了劳动条件(工资报酬、工作时间)、就业问题(离职、辞退、失业、招聘、裁员等)、职场压迫行为、工人职安健(工伤、工亡、职业病等)、社会保障(社保、养老金等)、灵活就业与平台劳动、工人行动(工人发起或参与的罢工、起诉、抗议等行动)、女性劳动者八个方向的议题进行分析。下方柱状图中每个柱代表一个劳动议题涉及热搜条目数,颜色为不同行业的分布状况。

1.劳动条件:工资报酬、工作时间

(1)工资报酬

本季工资报酬相关热搜讨论以服务业为主,制造业与建筑业次之。服务业与建筑业相关的热搜主要是薪资下降、讨薪问题,本季银行业有降薪潮、限薪令,电商主播收入也从年收入千万降至百万,另有几起教师欠薪讨薪事件,例如河南三门峡34名教师讨薪事件。建筑业的相关热搜主要是一起讨薪工人遭人持金属球棒殴打事件。

而相对地,制造业却几乎没有降薪讨论,反而是高工资屡屡登上热搜,例如特斯拉中国工厂工人月薪1万、华为五倍薪酬招募“天才少年”。这些个别高薪讨论不一定反应整体制造业状况,但可以反映网络舆论中对于高薪资的期待。

虽然网约车、货车等交通物流行业也遇到薪水下降、货运单价过低的问题,但交通物流业在工资报酬议题的讨论中却不可见,相关热搜为0。这可能与此行业的劳动形态有关,交通物流业的工作者大多以自雇、平台劳动形式付出劳动,没有稳定的雇主或工资给付。司机们能察觉到的是长期来的收入下降趋势,但无法像白领或制造业可以针对个别明确的低薪、降薪事件进行曝光或讨论。

(2)劳动时间

工作时间相关的劳动议题包括加班、休息等。因为本季4月的中国电科事件,所以工作时间相关热搜数量也较多,该事件已讨论多次,不再重复。

2.就业问题:离职辞退裁员、失业、招聘

(1)离职、辞退、裁员

离职辞退(包括被开除)议题本季数量也较高。如前文所述,这主要与该季在劳动市场周期中的特殊性有关。细看不同行业的离职辞退相关热搜,我们发现服务业的离职辞退大多与不同行业、公司的大规模裁员有关。本季小米、阿里达摩院、万达、阿里云、迪士尼、58同城都被曝出裁员传闻。虽然其中部分公司事后进行了否认,但也都是否认存在大规模裁员,并不否认小规模的辞退行为。

相对而言,制造业本季几乎未有裁员消息,但比亚迪长沙工厂“排队辞职”却登上热搜榜。此事件经媒体调查后发现,工作量减少、工资下滑是一些工人选择离开的直接原因。近两年,比亚迪等电动车生产商大规模扩产,但销量却没有跟上扩产步伐。对于制造业基层工人来说,无法加班下的工厂工资不具有吸引力。

(2)失业

失业议题的热搜绝大多数都属于服务业。其中可以分为两个类型:一部分是服务业劳动者陷入失业,大多与公司裁员有关。另一部分则与失业者涌入服务业有关,主要是进入门槛低的外卖骑手行业,相关热搜包括“失业大军涌入外卖 骑手收入腰斩”“38岁985硕士失业被迫送外卖”。此外,虽然青年失业议题在本季有较多讨论,但其不涉及具体行业,在前文也已讨论过,此处不再赘述。

(3)招聘

招聘议题包括招聘过程中的歧视、诈骗等问题,也包括一些反常招聘状况报道。以下区分这三个不同方向进行说明:

  • 招聘歧视,本季相关热搜包括“女子称应聘教师笔试第二被拒”(专业不符,当事人怀疑有内定)、“电子厂不招文身者是就业歧视吗”(身体歧视)、“硕士求职客服岗被拒HR教改简历”(简历空窗期,工作经历歧视);
  • 招聘诈骗,本季相关热搜包括“应聘货车司机 落入贷款买车陷阱”(以招聘为名卖车)、“男子应聘骑手 工资与广告宣传差距大”(虚假宣传);
  • 反常招聘,本季相关热搜包括“多地三甲招聘无人报名 编制不香了吗”(医护人员劳动条件问题、人员流失)、“一个只招宝妈的工厂”(全职妈妈就业)。

3.职场压迫行为

此处,压迫行为指的是劳动关系中资方对于劳方或管理者对于基层劳动者的各类不合理的压迫行为。本季制造业占压迫行为议题中的多数,主要与中国电科加班事件有关,后续也有“特斯拉上海员工称被恶意扣绩效”等制造业相关的热搜条目。

服务业,本季有两起压迫行为值得关注。其一是上海储蓄银行发生的殴打员工事件。热搜条目大多将其描述为男员工殴打女员工,这种描述让人以为此事是一起同事之间的纠纷。但其实是存在上下级权力关系的职场欺凌事件,因为施暴方是银行综柜员工,权限相对较高,而遭受殴打的是新人普通柜员。

另一起值得关注的事件是饮料店员工因为操作失误被罚抄顾客差评。相关事件发生于瑞幸咖啡和一家奶茶店,罚抄数量分别为100遍和200遍。这是对于员工的精神羞辱、践踏了劳动尊严,也属于以罚代管的一种变形。相关热搜的评论中,大部分留言者对打工者表示同情,批评管理者过于幼稚。

交通物流业,本季一起城管打骂货车司机的事件登上多个平台热搜。此事件具体经过并未有完整报道,但城管殴打、辱骂货车司机的视频却在网络上被多次转发、讨论,谴责城管是各平台用户的主要观点。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提及的压迫行为事件全部都是由劳动者或围观者拍摄、记录后上传至社交媒体进行曝光,由此引起主流媒体的跟进报道。此类事件的讨论有助于揭露劳动现场存在的各种压迫性权力关系,培养劳动者间相互支持的舆论,长期来看可以鼓励更多基层劳动者愿意说出自己的遭遇。

4.工人职安健

工人职安健包括工伤工亡、职业病、体检等议题。因为杂技演员坠亡事件在本季为第二热门的劳动事件,故服务业在此议题中占比最高。除了杂技演员坠亡外,本季另有多起环卫工、外卖骑手、程序员、护工在上班时间猝死热搜事件,相关热搜包括“54岁护工陪护期间晕倒离世算工伤吗”、“陕西一环卫工上班去世无法认定工伤”、“外卖小哥凌晨取餐时心脏骤停”、“程序员午休时健身猝死算工伤吗”、“保洁上班6分钟死亡或获百万赔偿”。不过这些猝死事件都没有在舆论热搜中停留太久,也未有事件后续报道,大多只有单一平台单次热搜。

交通物流业,一起顺丰53岁员工猝死事件则引起了较大关注,5次登上不同平台热搜榜。此事件最早由海峡都市报、极目新闻等主流媒体发布,报道内容详细,并且顺丰公司态度傲慢、拒绝担责,都有可能是此事件受到较多关注的原因。

另外值得关注的是,6月底,采矿业曝出了“山西一矿山瞒报17名矿工死亡”。此事件由中国新闻周刊记者经过数月调查报道整理而成,内容详细,且收到忻州市政府正面回应。

5.灵活就业/平台劳动

灵活就业/平台劳动议题对应的是当下两个主要的灵活就业行业——外卖骑手与网约车司机,在我们的行业分类中分属服务业与交通物流业,所以此议题的行业比例也相近。而这两个行业在热搜中呈现的问题是相似的,大量失业人口涌入,导致订单下降、单价下降,收入降低。外卖骑手收入腰斩、网约车司机饱和是当季舆论中对灵活就业/平台劳动的主要印象。

6.社会保障

此处社会保障热搜主要指与劳动者的社保、医保等社会保险相关的内容。本季社会保障热搜数量极少,仅有2条内容近似的热搜上榜——“公司要求员工签自愿放弃社保承诺书”。查找相关新闻后,我们发现此事件是一家山东公司朱氏药业集团所为,该公司要求员工重签劳动合同。新的合同被公司附上了几条霸王条款,除了自愿放弃社保外,“还包括若员工起诉公司需返还工资中的社保费用”。相关微博帖文中,有多则留言提醒这样的条款并无法律效力。

7.工人行动

工人行动包括集体性的罢工、抗议,也包括较个人的发起劳动仲裁、起诉、举报等行动。此议题分类主要是了解舆论热搜中存在哪些与工人行动相关的报道,网络舆论的反应如何。

制造业部分,相关的是电科加班事件中员工怒怼要求加班的领导。服务业,“汕尾美团外卖小哥集体罢工”登上微博和百度热搜榜。但微博热搜中的汕尾骑手罢工条目仅存在20分钟就被下架。本报告撰写时,我们再次使用微博搜索该条内容,发现微博提示“抱歉,该话题内容未予显示,以下为搜索词结果”,表明该热搜受到审查。虽然热搜条目被删除,但相关内容未被完全清除,一些自媒体账号的讨论中,留言大多是批评美团或资本冷血、工会失职。

8.女性劳动者

女性劳动者议题包括所有提及女性劳动者或女性职业关键词(例如月嫂)的热搜条目。本季相关热搜条数超过100条,主要与服务业相关。但是,虽然这些热搜条目提及女性身份,绝大多数热搜的内容却与女性身份无关,例如“女子拒绝公司查看手机被无偿辞退”、“女子吐槽公司实行监控点名加班制”、“女子入职58天迟到21次被辞退”、“女子请年假因入职不满一年被拒”。

这些内容中的女子可以被替换为“员工”、“职员”等中性描述。但是现实中媒体、网络平台却喜欢在热搜中强调其为女性。2023年4-6月劳动议题热搜中,提及女性的热搜多达118条,相对地,提及男性热搜只有不到1/3,仅39条。这样的现象背后很可能是长期的社会性别建构,女性长期在舆论中被视为他者,各类媒体透过强调“女子”或“女性”这一标签来突出新奇度。而热搜中重复性地使用“女子”这一标签也会造成关于女性劳动者的刻板印象,例如更常找麻烦、更脆弱等,更有可能助长劳动市场中的性别歧视。

另一方面,本季也有部分热搜与女性身份有直接关系:

  • 性骚扰类劳动事件,指语言、肢体等方式涉及性或性暗示的职场霸凌。相关热搜包括“男子骚扰女同事被解雇起诉公司被驳”、“女生求职被要求1对1跳舞?券商回应”、“女员工收到男领导微信称梦中与你亲热”。
  • 性化劳动者,指社会或企业基于性吸引力、性别角色期待等因素对员工产生偏见或进行限制。相关热搜包括“穿紧身裤女导游被批评教育合理吗”“女孩应聘商务专员因身高177cm被拒”。两起热搜事件中,女性员工或应聘者都是因为与性别角色期待相关的理由被惩罚,前者是公司或社会期待女性导游应着装保守,后者则是期待女性商务专业身高较矮,不对客户造成所谓的“压迫感”。
  • 与女性生育相关的职场压迫,指与生育相关的职场不当对待。本季相关热搜包括“女子孕期内被扣绩效工资”、“国企宣传女员工加班致流产”、“女员工休假做助孕手术被开除”,三起热搜事件都发生在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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